六七月的内蒙古,清爽夏风伴着狂欢浪潮,将北疆草原浸染成一片欢腾的海洋。此时,专属于这片土地的盛大音乐狂欢——“歌游内蒙古 北疆文化活动季”正式启幕。当《酒歌》的旋律响起,观众瞬间被带入其中,即便听不懂蒙古语歌词,也丝毫不妨碍他们沉浸其中。尤其是那声极具穿透力的“嘿”,在万人齐声合唱的瞬间,一望无际的草海、清脆的马蹄声、草原烈酒的香醇一并涌入脑海。
“歌游内蒙古 北疆文化活动季”主题演出。(来源:内蒙古日报)
在内蒙古,音乐从来不是端着架子的表演。它可以是一场燃动激情的“军训”,可以是牧民在草原上随口哼出的即兴小调,也可以是招待远客时随酒杯流淌的畅意抒发。一首质朴动人的歌,总能让人从心底触碰到内蒙古的热情与好客。而这份纯粹,更让内蒙古的经典音乐传唱大江南北。
来自内蒙古的艺术家随“歌游内蒙古”系列活动走进埃塞俄比亚。(来源:新华社)
内蒙古素有“歌的海洋,舞的故乡”之美誉。众多蕴含着草原儿女智慧与情感的特色音乐,穿越时光长河,生生不息、历久弥新,成为北疆文化的重要标识。这片土地在传统音乐领域孕育了蒙古族长调民歌、马头琴、呼麦、漫瀚调、二人台等多项非物质文化遗产,更在流行乐、摇滚乐等现代音乐领域走出全新的融合之路,由此共同构筑起内蒙古丰富多元的音乐文化宝藏。
内蒙古歌舞乐《北疆欢歌》。(来源:草原云)
01
蒙古族长调民歌——草原音乐“活化石”
这个夏天,鄂尔多斯市乌兰牧骑携蒙古族长调民歌《幸福赞歌》走进了北京保利剧院。这份来自内蒙古大草原的礼物高亢嘹亮,带着豪迈而深沉的情感,悠然响彻首都的夜空。
2025年鄂尔多斯市乌兰牧骑优秀节目全国巡演现场。(来源:鄂尔多斯市文化和旅游局)
长调民歌是蒙古族民歌的一种形式,在我国主要流行于内蒙古自治区北部。在蒙古族形成时期,长调民歌就已存在,它的历史可追溯到2000年前,13世纪以来的文学作品中已出现有关长调的记载,因此被誉为“草原音乐活化石”。
辽阔的大草原孕育了蒙古族高亢嘹亮的音乐风格。(摄影:和平)
从无垠草原到苍茫大漠,从雄奇高山到九曲黄河,旷野千里的北疆大地孕育了高亢而悠远的蒙古族长调民歌。蒙古族长调民歌旋律悠长舒缓、意境开阔,其主要特点是节奏自由、音域宽广、曲调悠长舒缓。音乐风格上,长调民歌具有叙事性和歌唱性,演唱者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以及对自然的感悟来发挥,演唱节律各不相同,展示出蒙古族独有的音乐形态。《走马》《小黄马》《辽阔的草原》《辽阔富饶的阿拉善》等代表曲目经久不衰。
非遗传承人演绎婉转悠扬的长调。(来源:“草原明珠锡林浩特”微信公众号)
作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2005年,蒙古族长调民歌凭借其独特的艺术魅力与深厚的文化底蕴入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第三批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名录。
02
漫瀚调——黄河“几字湾”上唱不尽的交融情
“你知道天下黄河几十几道弯?几十几道弯上几十几只船?”答案就藏在漫瀚调顿挫悠扬的旋律里。当2025年中国原生民歌节在内蒙古的呼和浩特、鄂尔多斯、乌兰察布三地唱响,漫瀚调的豪迈唱腔在舞台上舒展开来,它带着草原文明与农耕文明交融的印记,将那些动人的故事娓娓道来。
在呼和浩特举行的2025年中国原生民歌节。(来源:草原云)
漫瀚调发祥于内蒙古自治区的准格尔旗,至今已有近百年的历史。清代末年,汉人大量涌入准格尔旗,在长期共处的过程中,蒙汉两族群众在生产、生活和文化艺术等方面进行了广泛而深入的交流,漫瀚调即是在民间音乐交流中出现的。它以蒙古族短调民歌为母体,将汉族民歌融入其中,其艺术风格兼具蒙、晋、陕三地民歌的特点,形成独特的音乐形式。
漫瀚调来自民间,裹挟着浓郁的黄土气息。出身于乡土的漫瀚调歌手们,对《牵魂线》《双山梁》《巨河滩》《栽柳树》等经典曲目烂熟于心、如数家珍。他们更有着极强的即兴编词能力,在随性的“freestyle”中抒发对生活与家乡的热爱,人人都练就了一副嘹亮好嗓,以及出口成章的伶牙俐齿。
民间艺人演唱漫瀚调。(摄影:丁垚天)
准格尔旗地处晋陕与内蒙古的连接地带,是当年“走西口”经水路渡口进入河套地区的第一站,由此开启了一条延续数百年的民族融合大通道。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全力守护着黄河文化的根与魂。1996年,文化部命名准格尔旗为“中国民间艺术(漫瀚调)之乡”;次年起,准格尔旗每3年举办一届漫瀚调艺术节。作为黄河文化中的绚丽篇章之一,漫瀚调于2008年被批准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随着平台的扩大,漫瀚调的传承方式也发生了转变,长期以来民间口传心授的模式逐渐被专业培训所取代,一大批漫瀚调新人脱颖而出。准格尔旗还成立了漫瀚调艺术研究所,致力于对传统漫瀚调艺术进行挖掘整理,组织漫瀚调赛事,开展艺术人才培训,推动漫瀚调走进学校课堂,以此提升漫瀚调艺术的学术品位。
03
呼麦——一人歌喉,聆听万马奔腾
似风啸、似雷鸣的低沉喉音骤然响起,“天元鼎”缓缓现身。蒙古族非遗艺术传承人哈拉木吉在电影《哪吒2》中为“天元鼎”打造的配乐,让呼麦这一极具感染力的蒙古族音乐艺术更加广为人知。这并非呼麦首次亮相影视领域,早在2002年,呼麦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胡格吉勒图就以超低音唱法,为电影《嘎达梅林》独唱了同名主题歌。在短视频平台上,也有很多来自天南海北的网友热衷于呼麦唱法,给呼麦艺术增添朝气蓬勃的力量。
蒙古族呼麦国家级代表性传承人胡格吉勒图。(来源:中国文化报)
呼麦是蒙古族创造的一种传统喉音唱法艺术,主要流传于内蒙古锡林郭勒盟、呼伦贝尔市、呼和浩特市及新疆阿尔泰山一带的蒙古族聚居区,被认为是最古老的喉音艺术形式之一。呼麦保留了很多原始、传统、本真的歌唱技巧和元素,与长调、马头琴并称为“草原文化三宝”。呼麦分为泛音呼麦、震音呼麦、复合呼麦等类型,因歌者能同时唱出两三个声部,且音域宽广、音色优美,被誉为“一个人的合唱”。呼麦承载着蒙古族对天地自然的生命感悟与哲学思考,其众多代表性曲目或咏唱自然风光(如《阿尔泰山颂》《额布河流水》),或模拟野生动物(如《布谷鸟》《黑走熊》),或赞美骏马草原(如《四岁的海骝马》),传递出崇尚自然、追求和谐的生态理念与积极的审美情趣。如今,呼麦常被融入音乐作品、影视剧和歌舞剧,在多元艺术的融合中绽放出光彩。
内蒙古呼麦女歌手苏伊拉赛罕。(来源:中国文化报)
2006年,呼麦入选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2009年跻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04
爬山调——俯身于尘埃,昂首于山海
“大黑牛耕地犁儿翻土,巧手手捉住犁把手;喜鹊鹊抖脖儿叫喳喳,白胳膊戴上银手镯。花圪盛盛褂褂豁抖抖,走起路来好像风摆柳。”
质朴而灵巧的歌词,生动勾勒出内蒙古劳动人民最本真的生产生活场景。字里行间满是劳动者对生活的眷恋。听一曲充满生命力的爬山调,仿佛是歌者在诉说:即便俯身于尘埃,亦能昂首向山海。
爬山调演唱。(来源:“巴彦淖尔文旅”微信公众号)
爬山调是流行于内蒙古中西部的一种短调民歌,它是在融合晋、陕、冀、鲁等各地民歌等语汇和形式的基础上,吸收了蒙、满、回等民族音乐元素所形成的具有地方特色的民歌。
爬山调题材广泛,歌词质朴,从自然景观到社会现象,从歌者的劳动随想到喜怒哀乐,皆能成曲。这些大多由农人、羊倌等劳动人民所创造的爬山调,在草原牧场、山野沟壑、田间地头回荡,歌声伴随着牛羊的归圈、车马的颠簸、锄头的起落,成为劳动者抒怀解乏、传递心声最直接的方式。这些源于日常劳作和生活的即兴创作,深深植根于劳动人民的集体记忆和口耳相传之中,无需复杂的乐器伴奏,仅凭一副好嗓子和真挚情感,便能唱出生活的百般滋味与地域的独特风情。
“大青山三部曲”系列作品之一《青山劲松》。(来源:武川县乌兰牧骑)
作为活态传承的非物质文化遗产,爬山调至今仍在阴山下、河套平原广泛传唱。多年来,内蒙古为推动其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多措并举:武川县乌兰牧骑以爬山调为核心创作“大青山三部曲”;乌拉特前旗建起多个传习所,为各族群众提供学习交流平台;国家级非遗代表性传承人马成士则对爬山调曲目进行系统搜集、整理并再创作,为其传承保护筑牢基础。
05
内蒙古流行乐——没唱过这些歌,怎算到过内蒙古
在内蒙古长大的孩子,大概没人能躲过“陪你一起看草原”“我和草原有个约定”这几句歌词的“魔音贯耳”;
“我站在草原望北京,一望无际国泰安宁”,字里行间涌动着草原儿女的家国情怀,无需细细揣摩,便显露出北疆文化与家国大义的深切交融;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这股“最炫民族风”曾席卷大江南北,至今不衰……
草原欢歌。(来源:内蒙古自治区文化和旅游厅)
内蒙古的流行歌曲有着鲜明的特色,其节奏强劲有力,韵律丰富饱满,雄浑曲调中透着草原的豪迈,起承转合敞亮直白,从不拖泥带水。说起这些歌,即便是“五音不全”或是初次聆听,似乎也能跟着哼唱几句。这种独特的魅力,让草原流行乐独具风采。而在内蒙古的街头巷尾,这些旋律已自然而然融入日常生活,成为人们记忆里深刻的“背景音”。
内蒙古著名歌唱家德德玛。
改革开放以后,内蒙古迎来了流行音乐的蓬勃发展期,涌现出大量集地域特色、民族特色、时代特色于一身的音乐作品。德德玛的《美丽的草原我的家》《草原夜色美》,以醇厚悠扬的嗓音勾勒出草原的辽阔与深情,成为跨越时代的经典;腾格尔的《天堂》《蒙古人》,用雄浑苍劲的唱腔传递出对故土的炽热爱恋;乌兰图雅的《套马杆》《战马》,则以明快动感的节奏展现出草原儿女的豪迈与活力。这些作品不仅在内蒙古本地广受欢迎,还在全国范围内拥有极高的传唱度,成为内蒙古最具标志性的大众音乐类型之一。
06
内蒙古摇滚乐——既传统,更新潮
内蒙古流行音乐蓬勃发展,不仅涌现出众多优秀的独唱歌手,一些本土乐队也逐渐崭露头角,走入大众视野。这些乐队大胆创新,将摇滚、重金属等现代流行音乐元素与蒙古族长调、呼麦、马头琴等传统音乐元素巧妙融合,开创出独具魅力的音乐风格。
额尔古纳乐队演出现场。(来源:草原云)
以“民族摇滚风”闻名的杭盖乐队,成为了国内外各大音乐节的常客;额尔古纳乐队将广为流传的祝酒歌《鸿雁》唱响大江南北,成了离家的游子听之潸然、萦绕心间的浓浓乡愁;九宝乐队的《特斯河之赞》不仅“攻陷”了各大短视频平台,更让蒙古族元素摇滚成为了全球乐迷的新宠。这些内蒙古本土乐队的新锐音乐,继承了民族音乐的深厚传统,又融入了专业音乐的现代理念,充分彰显了北疆文化的包容性与开放性。它们以创新的姿态征服了当代年轻人的耳朵,用采撷于天边草原的艺术灵感,持续讲述着北疆大地上最激情澎湃的“中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