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这条中华民族的母亲河,
自青藏高原奔腾而下,
穿沙辟石,汇千流,纳百川,
在阴山之南的内蒙古大地上划出一个大大的“几”字。
黄河全长5464公里,流经内蒙古总里程843公里。
黄河在内蒙古的流淌,
不仅为这片广袤土地带来无尽滋养,
更在漫长岁月里将文明火种、自然景观、丰饶物产
和民族交融的史话深深镌刻在这片土地。
黄河蜿蜒逶迤。制图/杨孝
01
乌海湖畔的远古之光
黄河自宁夏石嘴山北行,在贺兰山与桌子山夹峙处突然放缓了脚步,这里是黄河进入内蒙古的第一站——乌海,蒙古语意为“金色的海洋”。
乌海城枕水而兴,黄河穿城而过,留下滔滔汩汩的105公里水线,为这片土地带来了无尽的生机与活力。这里有长城与黄河的相拥,大漠与平湖的相遇,更交织着远古文明、红色记忆、翰墨飘香。
乌海市海南区境内的渡口村,是黄河进入内蒙古的第一个沿黄村落,也是长城黄河在内蒙古五次拥抱地之一,历史上这里曾是边贸互市之地,千百年来长城文化与黄河文化在此共生共融。
而乌海湖是国家西部大开发重点项目黄河海勃湾水利枢纽工程建成后自然形成的库区。2013年底,黄河海勃湾水利枢纽落闸蓄水,往日蜿蜒北去的黄河在这里聚积形成一片蔚蓝的“海”。
美丽的乌海湖。来源:乌海市委宣传部
118平方公里的乌海湖与乌兰布和沙漠相依相偎,雕琢出“半城沙漠半城湖”的景观。因煤得名的“乌金之海”由此被赋予了全新的寓意。
湖东岸的桌子山岩画群,以召烧沟岩画为核心,是新石器时代北方岩画的重要遗存。那些凿刻在砂岩上的太阳神、狩猎图和神秘符号,距今已有七千年的历史,与阴山岩画一脉相承,构成了北方游牧民族的“无字史书”。
乌海市桌子山岩画群“太阳神”人面像。来源:乌海市委宣传部
乌海建设史虽短,却有着厚重的红色底蕴。上世纪50年代,这里发现了大煤田,全国各地建设者汇聚大漠,先开矿、后建城,谱写了堪比“齐心协力建包钢”的传奇故事。60年代,一批军工企业及“小三线”配套项目也在这里落户,部分旧址在今天建成了红色教育基地。
内蒙古小三线军工文化纪念馆。来源:活力乌海微信公众号
而作为全国首个“中国书法城”,书法文化在乌海的发扬光大,也是一段佳话。当年,矿工们用煤面儿当墨,拿自制的毛笔练习书法,习书之风自此形成,日渐在全社会扎根。如今的乌海,从街道牌匾、建筑装饰到城市标识、公园场馆,处处流淌着墨香书韵,常年习练书法的人超过10万。
“中国书法城”——乌海。来源:乌海市委宣传部
乌海湖畔,葡萄园绿浪翻涌,尽显自然生机;毗邻的书法广场翰墨飘香,满溢文化雅韵,二者动静相宜,相映成趣。城临湖而立,黄河穿城而过,“上善黄河水,大美乌海湖”的灵韵在山河交响中层层晕染。
02
河套平原的壮美画卷
当黄河奔流至巴彦淖尔,在“几字弯”的顶端,草原、大漠与黄河相遇,奔腾不息的黄河以其雄浑的节拍,演绎了河套(前套、后套)因水而生、因水而兴的辉煌历史。
自古以来,黄河“善淤、善决、善徙”。据《黄河志》统计,历史上,黄河有多次重大改道。其中,就形成了黄河流域在内蒙古最大的湿地——乌梁素海。乌梁素海意为“红柳湖”,是历史上黄河改道南移后,北支乌加河和河套地区灌渠排水汇流而形成的河迹湖,素有“塞外明珠”的美誉。
“塞外明珠”乌梁素海。摄影/李志轩
乌梁素海不仅风景秀丽,更是众多候鸟的栖息天堂。每年三月,全球60%的疣鼻天鹅会在此集结。鸟类学家通过卫星追踪发现,这些“白色精灵”从印度恒河平原启程,沿喜马拉雅山北麓,历经4800公里的艰难旅程,来到这片温暖的水域。
河套平原农耕文明源远流长,黄河水的千年滋养孕育出了众多特色农产品。自远古起小麦种植便扎根于此。独特地理环境与气候,赋予河套小麦独一无二的优良品质,由其磨制的河套雪花粉细腻似雪、麦香醇厚。
富饶的河套平原。来源:草原云
雀舞丰收。摄影/杨学仁
黄河水的滋养不仅成就了河套小麦的美名,也让五原县的葵花田成为河套平原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盛夏时节,广袤田野变身金色海洋,向日葵层层叠叠、熠熠生辉,勾勒出一幅壮美田园画卷,五原县被誉为“中国向日葵之乡”。
五原县向日葵花海。来源:巴彦淖尔市委宣传部
而要说到河套平原的水利枢纽,就不得不提素有“万里黄河第一闸”之称的三盛公水利枢纽。它是亚洲最大、黄河上唯一以灌溉为主的“一首制”(即一个口子取水)引水大型平原闸坝工程。这座宏伟工程宛如历史巨人般,终结了黄河内蒙古段无坝引水的历史。雄伟闸坝巍然立于黄河之上,将黄河水一分为二,一部分流向黄河主干道,奔腾不息;另一部分则被引入河套平原的万顷农田,润泽河套大地,浇灌出“塞外粮仓”。
三盛公水利枢纽。摄影/齐鸿雁
河套地区同样是各族人民书写悠久历史文化之地。阴山岩画似是远古先民在时光长卷上留下的神秘笔触,每一道线条都诉说着对自然的敬畏、对生活的热爱,是当之无愧雕刻在岩石上的珍贵文化遗产;而蜿蜒于阴山山脉的长城,宛如一条巨龙横卧山间,它不仅是军事防御的坚固屏障,更是各族人民智慧与精神的凝聚。秦、赵长城那古老的长垣,如岁月的脊梁,撑起了历史的天空,见证了无数朝代的更迭与兴衰;鸡鹿塞、高阙塞这雄伟的关隘,似忠诚的卫士,守护着一方安宁,成为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的坐标。
阴山岩画“双神图”。来源:巴彦淖尔市委宣传部
03
钢铁城市的民族交响
黄河浩荡,千里奔腾,进入包头市境内,水势渐缓,与赵北长城呈相依并行之势,这两大中华文明符号,一经相遇,便在这片土地奏响了历史强音。
包头是蒙古语“包克图”的谐音,意为有鹿的地方。包头市南临黄河,中亘阴山,山南是肥沃的前套平原,山北是水草丰美的达茂草原。黄河包头段总长220公里,自西向东流经包头市九原区、东河区和土右旗等,之后折向东南,再无北顾。
包头市黄河两岸风光。摄影/吴雅婷
黄河流经包头的地段是原始人类较早活动的地方,其史前历史可追溯到六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在位于今东河区阿善沟门村东的圪膝盖沟,一处保存完好的新石器时代村落遗址——阿善遗址,见证了这片土地上人类文明的起源与发展。
阿善遗址出土的骨针和针筒。来源:包头市委宣传部
包头地区行政建置始于战国。赵武灵王实行“胡服骑射”,北破林胡、楼烦之后,“自代并阴山下,至高阙为塞”,筑长城,移民屯垦,建九原城。
秦始皇统一六国,在包头地区设九原郡(今九原区麻池古城);汉初,匈奴占据了九原,汉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汉武帝重创匈奴,改九原郡为五原郡;433年,北魏王朝在此设怀朔镇;清朝同治十二年(1873年),形成了近代包头的城市规模;19世纪后期至20世纪初,包头已发展成为中国西北著名的皮毛集散地和水旱码头。
老包头南海子码头。来源:包头市委宣传部
清代“走西口”移民潮兴起后,百万晋陕移民的涌入,使包头完成从戍边堡垒向商业市镇的历史转身。在这片土地上,晋商建立起连通漠北的“旅蒙商道”,蒙汉互市的驼铃声与山西梆子的高亢唱腔交织,五当召的诵经声与关帝庙的香火共存,形成“蒙调汉腔共炊烟”的独特文化景观。
包头,不仅有着深厚的历史底蕴,更是一座充满活力的现代工业城市。新中国成立之初,来自祖国大江南北的建设者汇聚在这里,微光成炬,共创“齐心协力建包钢”的佳话,“草原钢城”声名鹊起。
草原钢城——包头。摄影/李强
坐拥母亲河怀抱的包头市在黄河水的哺育下,已由“水旱码头”演变为“草原钢城”“稀土之都”“世界绿色硅都”。这里拥有内蒙古最大的钢铁、铝业、装备制造和稀土加工企业,宛如一座巨大的工业城堡,在全国工业版图中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
夕阳下的现代化都市——包头。摄影/陈玉春
在包头,还有一处闻名遐迩的景点——北方兵器城。它被评为国家4A级旅游景区、全国工业旅游示范点、国防军工文化教育基地等。踏入这里,仿佛进入了一个充满钢铁与热血的世界。这里有苏联卫国战争时期的火炮,有接受过毛泽东检阅的“共和国第一炮”,还有水陆两用坦克、水陆两用装甲车、歼6战斗机等,每一件兵器都承载着历史的记忆。
北方兵器城景区一角。来源:包头市委宣传部
04
老牛湾的千年长歌
黄河携着塞外的风沙自包头南下,在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境内甩出一道壮美的“天工之弧”。
呼和浩特,蒙古语意为“青色的城”,这里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大窑文化遗址、长城遗址、云中古城、昭君墓、万部华严经塔、大召、将军衙署、公主府等文物古迹见证着这座城市的悠久历史。
连绵的阴山山脉。摄影/高向龙
大青山脚下,黄河支流大黑河冲积而成的前套地区平坦开阔,这里坐落着中国年代最早、规模最大的石器“制造车间”——大窑文化遗址。
50万年前先民敲击燧石的火花,照亮了中华文明的曙光。那些跨越新旧石器时代的石核与刮削器,至今仍在诉说阴山脚下远古人类的生存智慧。
位于呼和浩特市新城区保合少镇大窑村南的大窑文化遗址。摄影/王劭凯
大窑文化遗址向西南100公里,矗立着一座历史名镇——托克托县河口镇。这里是黄河上中游的分界处,古镇河口的历史,是黄河上中游航运史的缩影。河口码头繁盛之时,可谓是“水旱码头小都会,九曲黄河第一镇”,当地有“先有河口镇,后有托县城”的说法。
根据黄河全流域水文特点,黄河干流河道可分为上、中、下游和11个河段,滚滚黄河由西而来,流经托克托县境内,在河口,黄河来了个90度急转弯,折向南奔入晋陕大峡谷,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托克托县河口镇、河南省郑州市桃花峪成为黄河中游的分界点。
大河浩荡,百折不回。黄河流到哪里,就把黄河文化带到哪里。无定河,是黄河中游右岸的一条多沙支流,流经鄂尔多斯乌审旗,在一望无际的毛乌素沙地上不断切割,形成了七八十米宽的萨拉乌苏峡谷,远古时期,这里曾是另一群远古人类创造文明的福地。
萨拉乌苏遗址博物馆。来源:乌审旗发布微信公众号
20世纪20年代,在鄂尔多斯乌审旗萨拉乌苏河畔,一枚被认定为“河套人”的儿童左上外侧门齿化石的出土,在国际学术界引起轰动。这是中国境内发现的第一件有准确出土地点和地层记录的旧石器时代古人类遗存。此后,不断有古人类化石、脊椎动物化石以及丰富的石器出土,这印证了早在距今10万至5万年前,“河套人”就在这里繁衍生息。
黄河奔涌至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清水河县、鄂尔多斯市准格尔旗与山西省忻州市偏关县交界处,尽显“高峡出平湖”之壮美、“天工雕画卷”之瑰奇,造就了中国最美十大峡谷之一的老牛湾黄河大峡谷。
峡谷两侧壁立千仞,山峦连绵起伏。蜿蜒于陡峭山崖上的明长城,雄宏厚重,携历史烽烟,与母亲河紧紧相拥。这座曾经的水旱码头,见证了一众晋陕移民带着希望走向草原,又带着乡愁回望故土。
明长城。摄影/刘新春
涛涛河水裹挟着晋剧梆子的激昂与蒙古长调的悠远,在梁峁沟壑间孕育出漫瀚调的独特韵律。这种诞生于清末蒙汉交融带的“风搅雪”艺术,既有晋剧《打金钱》的板式筋骨,又糅合蒙古长调《森吉德玛》的悠扬气韵,成为黄河岸边最动人的文化注脚。
漫瀚调舞台剧演出现场。来源:“学习强国”学习平台
从昭君出塞的青冢到敕勒川的牧歌,从战国赵长城的残垣到现代水利枢纽的伟力,当库布其沙漠的光伏板阵列在夕阳下闪烁,古老的漫瀚调也唱响了新时代的乐章。如今,老牛湾的星空依旧如千百年前一样璀璨,黄河的涛声里,长久回响着远古石器敲击的韵律、漫瀚调悠扬的唱腔,以及新时代建设的铿锵节拍——这是一曲永远唱不完的黄河赞歌。
敕勒川草原。摄影/王劭凯